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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梅长苏以前从来不相信“注定”这回事。
　　记得那年蔺晨遇见了秦般若，他说觉得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而梅长苏却说，你只是多巴胺分泌过量而已。
　　
　　而如今，他确信了。
　　身侧的座位空空如也，本以为，今夜的旋律只有自己一人聆听。大提琴的低沉婉转环绕着整个室内乐乐厅，他微微一侧首，那张熟悉的脸蓦然落入了他的视线，就如琴弓落在G弦上的颤音一样，回响于整个心房。
　　原来这就是注定。
　　
　　她就坐在他前面三排，靠近右侧的位置。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正好是她侧面。
　　下半场开始，第二和第一小提琴相继响起，以不同的音调交织着同一不断回旋的旋律。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在不断重复、追逐的旋律之中，他似是看尽了花开花落，一瞬之间，又置身于古朴的庭院，眼前是风拂翠竹，身侧是她脉脉的眸光……
　　
　　中场休息和音乐会结束后，他都没有上前跟她打招呼。他选择了和她相反方向的出口离开了。
　　他走得很慢，等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过了他，走到了音乐厅的大门时，人已开始稀少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梅医生？”
　　他回首，身后之人正是她。
　　
　　时已晚上十点，但廊州市的大街上仍很是热闹。他们居住的小区距离廊州市音乐厅不过十多分钟的步行距离。两人走在路沿的人行道上，主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车灯如一道道霓光从他们身上流转而过。
　　“你今晚一个人过来吗？”穆霓凰问道。
　　“是啊，我喜欢听音乐的朋友不是在其他地方工作，就是网上的音乐论坛认识的，而且我来廊州才不到两个月。”
　　“廊州交响乐团的水平虽然跟一流的乐团是没得比，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以后有喜欢的曲目的话，可以多来听听。”
　　“你喜欢巴赫？”梅长苏问道。
　　“是的，我喜欢他严密的逻辑性和均衡感。除此之外，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乐作品我也很喜欢。”
　　“这跨度挺大的啊。”
　　“那你呢？”
　　“巴赫我挺喜欢的，但最喜欢马勒，尤其是他的《复活》。”
　　“说起马勒，前几年西蒙·拉特尔和BPO来国家大剧院的那场，你去了吗？当时的曲目就是第一和第二交响。”
　　“提前大半年买了票，结果那天正好是研究生论文答辩，没去成。搞得答辩的时候，我脑子里全都是马一和马二的旋律。”
　　“那太可惜了。其实我对马勒不是特别有感觉，那次是朋友送的票，我觉得毕竟是西蒙·拉特尔和BPO，世界一流的指挥和乐团，所以就去了。怎么样？是不是羡慕妒忌恨？”穆霓凰微微抬头，笑看着梅长苏，唇边荡起一双调皮小酒窝。
　　“简直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看似轻松调笑地回望着她，心却跳得难以自控。
　　
　　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个人一块儿走起来就显得特别短，转眼间就回到了小区的大门前。
　　梅长苏一直把她送到了楼下，看着她入了电梯，才往回走去。
　　
　　那一晚，他又梦见了她。
　　就如音乐会上那一瞬而过的画面：古朴的庭院，苍翠的竹林，古琴前空无一人，她倚在回廊一侧，孑然一身……
　　
　　
　　
　　穆霓凰去完音乐会的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听到身边同事说起了这两日医院发生的大事。
　　不过与其说大事，不如说丑闻。事情并不复杂，就是外科一男医生，有妇之夫，跟一女实习医生发生了关系，女学生怀孕了，要求结婚，男医生不肯。结果，女学生撕破脸皮，说男医生向她隐瞒了已婚的事实。就在昨天下午，女学生的父母堵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口，非要讨个说法。
　　虽然这事像是闹得挺大，但毕竟只是内部桃色新闻，对工作没有多大影响，该干活的还是干活。
　　下班后，穆霓凰如约到了林静家里吃晚饭。从一进门她就发现，萧景琰一直黑着脸，一声不响。原本穆霓凰也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开饭，林静说了第一句话，她就知道了。
　　“你们今天听说了普外科张医生那事了吗？”林静问道。
　　“哦，听到了一点。”
　　“你说吧，现在的年轻人究竟怎么了？好好的搞什么师生恋？还怀孕了。女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呢？还是学医的呢，就凭这点，她的妇产科绝对不及格。”
　　“妈，你的关注点跑哪儿去了？现在重点是，这医生是个有妇之夫，这是婚外情。”说话的是林静和王风的女儿，萧景琰的异父妹妹王宁宁。
　　“不管怎么说，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老师和学生这关系上面了。今天学校才为这事开了个紧急会议。”王风说道。身为廊州医科大的教务处主任，他也是被弄得头都大。
　　萧景琰一直低头吃饭不发一言，只听父亲王风继续说道：“去年就出了女老师和男学生的事儿，以为出了规定不许师生谈恋爱，就没那么放肆了。结果，今年立马就来一件男医生和女学生的事儿，就一刻都没有消停。”
　　王风口中说的女老师和男学生的事，正是学校严禁师生恋的源头。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一大三男生喜欢上了大不了自己几年的英语老师，而同时，另一位男老师也在追求着这位女老师，后来，是男学生夺得了老师的芳心，在一起了。本来他们是非常规矩低调，可是男老师妒忌，利用职务之便在男学生的毕业成绩上动了手脚，被发现了，男学生找男老师讨说法，结果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双双入院，事情一发不可收。
　　“所以我觉得老师和学生谈恋爱就没有好结果。”林静也感慨道。
　　“我倒不这么觉得。”一直没有作声的穆霓凰忽然说道，“这两件事的根本都不在师生的身份上。去年那事，错在那男老师不该在学生的成绩上搞小动作报复，两人也不该动手打架。而这次，最根本的错在于婚外情。就算他们不是师生身份，结果还是一样的。而且，我妈曾经也是我爸的老师呢，现在不是挺好的？”
　　“霓凰姐，我举双手同意再加十万个赞！你说呢，哥？”王宁宁推了推默默不作声的萧景琰。
　　“嗯……啊。”萧景琰随意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老穆他们俩怎么一样？那时是你爸他们警局要提高职工专业英语水平，请学校的英语老师去上了一个月培训课，后来他们才一起的。”林静说道，“好了，不说别人的事了。你们三个孩子啊，多喝点儿汤，我熬了一下午的。”
　　
　　
　　晚饭过后，趁着王风在厨房洗碗，林静拉着霓凰进了卧房。
　　她特意锁上了门，把霓凰拉到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说道：“霓凰，这么多年来，静姨对你就像亲女儿一样，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一定要如实跟我说，好吗？”
　　穆霓凰心中一惊，难道静姨已经知道了景琰的事？不过转念一想，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如实交代便是了。
　　“静姨，您说。”
　　“这……”林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霓凰，你跟景琰从小就很好，有很多事，他跟你说也不一定跟我们当爹妈的说，你老实告诉我，景琰他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
　　“霓凰你说话啊！”
　　穆霓凰的脑子好像突然抽了，她反复回忆自己是不是幻听，但静姨明明说的就是“男”朋友。
　　她吸了口气，“静姨你……咳咳咳……”可话还没出口，马上就被自己口水呛着了。她咳了好几声，清了清嗓子，忙道：“我没听错吧？您是说，男—朋友？”
　　“是啊！这就是我担心的。”
　　穆霓凰当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静姨，您怎么会怀疑景琰是……同性恋呢？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啊，您知道的。”
　　“但是没有一个超过半年的呀！我曾经悄悄地请他们科的李主任介绍合适的女孩子给他，那些女孩子条件都很好的，他正眼都不瞧一下。身边除了你和小冬这俩发小，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而且，最近一年，我发现他经常在阳台或者房间悄悄地打电话，那神情和语气，甜蜜得很，但我每次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都否认。他又不是小学生，都快三十了，谈个恋爱怎么会不敢让我们知道呢？你说，我该不该担心啊？虽然说，如果他真的是喜欢男的，我这个当妈的也会尊重他的选择，但是……我还是想要孙子孙女啊，他要是……”
　　“静姨，”看着林静滔滔不绝，穆霓凰适时打断了她，“您最近好像老是上网看小说，是不是某种小说看多了？”
　　“我不是瞎猜的。前两年，我们医院呼吸科的那个护士，不就是出柜了吗？还大大方方地跟女朋友去拍婚纱照呢！”
　　穆霓凰抓紧林静的手，拍着胸口道：“您放心，我可以保证，景琰绝对是直的！”
　　“那他干嘛偷偷摸摸啊？”林静更是不解，“难道……他……”
　　“停！静姨，收住您的脑洞。相信我，景琰只是还没有找到真正喜欢的人而已。”
　　“……真的？”林静半信半疑。
　　“您看我嘛，这几年也是一直没有男朋友，您也怀疑我喜欢女人吗？”穆霓凰笑问道。
　　“好啦，我说不过你。”林静握起了霓凰的手，轻轻拍着，“话说回来，霓凰啊，你也不小了，怎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啊？我看医院里也有挺多适龄的男孩子不错的。”
　　“呃……”穆霓凰觉得自己是引火上身了，“我不想找医生护士……您看啊，今天我夜班，明天你夜班，后天我加班，忙起来的话有时候几天见不到一次面，多没意思。”
　　“有什么关系？小别胜新婚嘛。”
　　“……”
　　这真的是引火上身了。
　　
　　
　　晚上，穆霓凰和萧景琰走在大街上，她一个劲儿地笑个不停。最后，萧景琰终于忍不住了，“我的姑奶奶你笑够了没有啊？别人都以为我跟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起走路了。”
　　“你知道刚才静姨问我的时候我多想笑吗？是用意志力硬生生地憋下来的。而且我为了救你都不惜牺牲自己了，后面她就一直给我介绍这个那个的。”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欠你一顿吧。”
　　穆霓凰竖起了两个手指，“两顿，我记着。”
　　“两顿就两顿，吃到你胖得嫁不出去。”
　　“我可不怕，上两台手术就消耗掉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才九点，不用送了，又不远，你先回去吧。”
　　“你就让我送送吧，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还在烦恼今天的事？都说了，这事的根本是在于婚外情。”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但是知远她不一样，她还小，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而承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但总不可能不见面吧？”
　　“当然不可能。不过估计以后就不能让她过来找我了。哦，对了，”说到这里，萧景琰忽然精神一阵，“我在滨州发现了一个约会的绝佳地方，就在江边的公园，因为是不市中心，所以就算周末和节假日，基本只有老人家在下棋和跳舞，绝对不会碰到熟人。而且从她那儿坐公交去才半小时。”
　　“一个只有老人家打太极的公园？”穆霓凰一听，不禁失笑，“这有什么好玩的？就晒晒月光压压马路？你俩还真是有情饮水饱，只要能见面就行了？”
　　“是啊，只要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快乐。”萧景琰一挑眉，“等你有男朋友就懂了。”
　　“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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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立fla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