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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就在梅长苏第一次成功邀约了霓凰的第二天，微博上就出现了一条正能量满满的消息，正是昨天他们在市中心广场上抢救路人时被围观群众拍下的照片和视频。拍摄者的角度选得不太好，两人的脸都没有拍清楚，但他们同事和熟人也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关注点可能在于，那人最后救回来了没有？又或者是，满满的正能量啊，点赞加转发。
　　但对于认识他们的人来说，则是：他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当谢绮拿着手机笑嘻嘻地矗在办公室门口时，穆霓凰只能老实交代：“一块儿吃饭而已，还没到那个关系。”
　　
　　这条消息在网上持续了两天便慢慢冷了下来，毕竟大多情况下，人们对正面消息的关注度总是比较低。但是，对于患者的家属来说却不一样。
　　几天后，那位被救的大妈的儿子就提着两篮水果，带着感谢信来到了妇科，一直在护士站旁边等着。一见梅长苏查完房从病房出来，就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说早就想亲自过来感谢他，但前两天母亲的病情尚未稳定，不敢离开，十分抱歉之类。
　　其实这个患者的情况梅长苏是向当天急诊的医生跟进过的，她一入院就在心血管内科做了介入手术，这两天病情也逐渐平稳。患者的儿子把感激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根本就没有能让梅长苏插嘴的空间，等说完了，把一篮水果往护士站的桌子上一放，又道：“我知道你们不能收礼，但这是我们自家果园种的橘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科室同事大家一块儿吃解解渴，就当我的一点点心意。”
　　梅长苏到现在方才说得上话：“先生你太客气了，你最应该感谢地是心内科的医生，而且当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神经外科的穆医生……”
　　“这我知道，”梅长苏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心内科的医生我已经谢过了，您太太那里我等会儿也要去感谢一番的。”
　　“太太？”
　　“神经外科的穆医生啊，听说您俩是一家子，不过不同一个科，所以东西我还是准备了双份的。”说着，他就提起另一篮水果，“梅医生，不打扰您工作了，我这就过去您太太那里。”
　　“等等，其实穆医生不是……”梅长苏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噗呲的笑声，他一回头，只见护士站的俩护士看着他，掩嘴而笑。而他再次转过身时，那家属已经大步流星往外走了。
　　其中一位护士笑着问道：“梅医生，是不是很高兴？”
　　“胡说什么？让别人误会多不好。”
　　“我们是说橘子啊，你想哪儿去了呢？”
　　现在的小姑娘，嘴巴太厉害了。不过，虽然不是真的，心里也确实高兴。
　　
　　而在16楼的同一位置，刚查完房的穆霓凰也被那位家属截住了。反正当天没有手术，也不忙，她便礼貌地听着他滔滔不绝地把感激之词说完。
　　末了，她才道：“其实那天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们另外一位同事在场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刚才去您先生科室感谢过他，然后再上来这儿的。”
　　“我先生？”
　　“梅医生啊，我知道你们是两口子。”
　　“你误会了，我和他并不是夫妻。”穆霓凰解释道。
　　“啊？可是梅医生他说……”
　　“他说的？”
　　对方一见她脸色沉了下来，忙道：“哦不不，我是听别人说的，但是他也没说不是……呃，大概是我记忆不好，误会了，哈哈哈。”他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放下了水果篮便道，“哦，穆医生，我先不打扰您工作了，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穆霓凰看着他急匆匆地离去，又看了一眼那一篮黄橙橙的橘子，碰也没碰，直接就往办公室走去。
　　
　　一整天里，她的心情都是沉沉的，从前那些封尘已久的记忆无缘无故地翻涌着，就像大雨来临前那沉闷的低气压，让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下午一下班，她马上收拾好东西，直接就往8楼走去。她站在妇科的大门前，发去了一条信息。
　　“现在忙不忙？我在你科室门口，如果方便，麻烦出来一下。”
　　这边的信息一发出去，那边就看见梅长苏的身影匆匆而来。
　　“下班了？有事找我吗？”梅长苏问道，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期待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现在不忙吧？”
　　“还好，夜班的医生有点事，说要迟十来分钟才到。等到她来了交了班就可以回去了。”
　　“有件事我想找你确认一下。那天我们在广场抢救的那个患者的家属今天来我们科感谢我，他说之前也找过你。他误以为我们是夫妻，但你对此并没有否认，是吗？”她的语调平和，语速不急不缓，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平常事，但神情却是冷冷的，毫无温度。
　　梅长苏虽然不知道那个家属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但显然她现在很不高兴。他如实答道：“他是误会了，我当时是打算跟他解释的，可是……”
　　他承认，被误会的那一刻，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高兴的，而且他想，反正只是患者家属而已，又不是熟人，还真没有必要非得追上去解释个清楚明白。
　　“明明没有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否认？”穆霓凰听到他欲言又止的回答，一时之间，一整天的沉重心情似乎就要爆发出来，“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子？我和你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你这样的做法会让我觉得非常困扰！”说完，她转身就走。
　　“霓凰！”梅长苏正要追上去，可马上又转身返回科室，对着正在走廊上的值班护士喊道：“我出去一下就在院内，有事打我电话。”
　　穆霓凰走到公用电梯前，六台电梯都没有一台是即将到达这一层的，一气之下，直接绕到旁边的消防楼梯道上。才下了半层，就听到梅长苏的脚步声从后而来，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就剩几级台阶时，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右脚传来一阵疼痛。
　　“霓凰！”在她叫出声前，梅长苏已经来到她跟前。她正要起来，却被他按住了，“先别动！除了脚上，还有哪里伤到了？”
　　“只是脚，其他地方没事。”穆霓凰回答着，脑子里却想着，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老是受伤，而且每次都是因为这个梅长苏！
　　没等她反应过来，梅长苏就二话不说一下子把她横抱起来。重心忽然上升，穆霓凰惊呼了一声，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抱你过去看看，你的脚这样还能走吗？而且……”他的声音稍稍放缓了些，“你受伤了，我抱你到处置室，很正常，别人不会误会的……”他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话虽如此，可当梅长苏抱着她在下班高峰时间穿过电梯大堂，经过长长的病房走廊，绕过护士站，最后才来到处置室这一路上，各种各样兴奋的好奇的粉红的目光之下，鬼才不会误会呢！
　　
　　梅长苏把霓凰放到诊疗床上坐着，自己则在床边蹲了下来，为她脱下了鞋子，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脚踝，仔细地检查着。他的指尖触及之处，一股莫名的酥麻感忽然游走全身，让她不禁一颤。
　　“很痛吗？”梅长苏一脸担忧地问道。
　　“不，还好……”
　　“还是去拍个片看看吧。”
　　“不用拍了，没摔多重，就是扭到了而已。”
　　“拍个片看看安全点，万一骨折就不好了。”
　　“我真没什么事，你别过度检查。”
　　“我说了要拍就要拍，你就在这儿等着，夜班的医生已经过来了，我去交完班就回来带你过去。”梅长苏的语气少有的强硬，不容反驳。
　　不过，现在她自己根本走不了，除了乖乖听话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了。
　　
　　几分钟后，梅长苏已经换下了白大褂，推着轮椅过来。在影像科拍了X光，骨头关节都没事，就是稍稍扭伤了而已，他也放下心来。
　　可是，问题来了。医院的轮椅不能带出院外，现在脚根本走不了，该怎么回家？穆霓凰正烦着，可梅长苏却像没一回事，他谢过了影像科的医生，又把轮椅还了回去，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到她身旁，背对着她在跟前蹲下，回头跟她说道：“上来吧。”
　　“啊？”穆霓凰还没反应过来。
　　“上来啊，我背你回家。”梅长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穆霓凰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开什么玩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放心，你多大了我都能背得动，上来吧。”
　　
　　
　　穆霓凰觉得，梅长苏这个妖孽，肯定是懂得魔咒，不然，她怎么就这么被他的笑容迷惑，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背，让他背着走呢？
　　
　　他背着她，走在两旁尽是整齐划一树木的绿化道上。夕阳逐渐西沉，把天边的流云烧成一片火红。
　　他们谁也没有作声，霓凰就这么侧着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忽然之间，她有一种感觉，似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在彩霞漫天的傍晚，背着她，踏过如茵的绿草，经过清澈的溪流，穿过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她困了，就伏在他的背上睡着。那个人也和他一样，有着宽阔的肩膀，有力的双臂，还有，当她把脸靠近他的后颈时，他越发急促的呼吸和渐红的耳根……一切都那么真实，恍如亲身经历。可下一瞬间，眼前依旧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耳侧仍然是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
　　她缓缓地收紧了环着他双肩的手臂，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背上，把脸凑近了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就在她靠近耳边那一刻，梅长苏全身一僵，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而是继续缓缓地道：“我今天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心情很不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刚才这样说你，我真的很抱歉……”
　　“嗯，没关系……”梅长苏回答着。
　　之后，一直到了家门，两人也未发一言。
　　
　　回到家里，梅长苏把霓凰放到了沙发上，从冰箱里找来了冰袋，又取来了毛巾，将冰袋包裹起来，用手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为她敷上。
　　“谢谢。”
　　“不客气。”
　　“厨房里有水杯和热水，我现在倒不了给你，你自便。”
　　“嗯，好的。”梅长苏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起身，而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慢慢地说道，“霓凰，”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唤着她的名字，“刚才你给我道歉的时候，我没有认真地回答你，不好意思，因为刚才我太紧张了……其实我想说，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今天的事，确实是我处理得不好，让你困扰了，这是其一。另外，我还要向你表示歉意的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用最直接的言辞正式地向你表达过心意。现在，我要正式地说，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当我的女朋友。”
　　忽如其来的表白让穆霓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张口说话，却欲言又止。倒是梅长苏先道：“你不需要那么快回答我的，慢慢考虑，想什么时候答复都可以，我一直都在。而且，我会一直不遗余力地追求你。”说完，他就站了起来，“你饿了吧？我刚才见你冰箱里有不少食材，我给你做点吃的。”梅长苏转身便往厨房走去。
　　“梅长苏。”穆霓凰忽然叫住了他，“其实我……”话一出口，她又止住了，缓了会儿，才又道，“其实……冰箱有饺子，我爸昨天刚做好带过来的，我们一块儿吃吧。”
　　“好。”他柔声答道。
　　
　　穆霓凰就这么窝在沙发里，隔着厨房与客厅之间宽阔的玻璃门，看着他忙碌着的背影。
　　她刚才其实想说，我也喜欢你。
　　她确实已经喜欢上他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果断的人，喜欢就接受，不喜欢便拒绝，分手也是相当决绝的。但她的这些冷静与果断，全部都在这个叫做梅长苏的男人面前粉碎了一地。当初误以为他是个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时，也禁不住对他的心动，如今误会解开了，又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梦魇而驻足不前。
　　她抱着抱枕，慢慢地滑了下来，侧身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她闭上双眼，脑子里忽然响起了那段经典的咏叹调——
　　
　　你们可知道，爱情是什么？
　　你们谁理解我的心情？……
　　
　　它如此陌生又新奇，难以言喻，
　　它让人心潮翻涌，
　　一瞬如热情的火焰，一瞬又如百尺的寒冰，
　　它总是若隐若现，
　　我总是患得患失，夜不能寐，为之叹息，却又甘之如饴。
　　
　　你们可知道，爱情是什么？
　　你们谁理解我的心情？……
　　
　　
　　梅长苏端着晚餐走出厨房时，她正侧躺在沙发上，合着双眼，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哼着那首爱情的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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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是《费加罗的婚礼》里最著名的咏叹调《你们可知道，爱情是什么？》，由女中音演唱少年的角色。不过这种情窦初开少年对爱情的理解，似乎不太适合这对大龄青年……本来想贴音乐的链接但是被屏蔽了，算了
　　
　　虽然霓凰只是哼着旋律，但梅长苏已经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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