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

　　01
　　
　　早晨的廊州市阳光明媚，虽然已是盛夏，微风之中依然带着几分恰意的清凉。工作日的早晨，江边长堤的公园几乎只有打着太极，遛着小狗的老人。
　　此时，一个穿着浅色运动服，高大颀长的身影沿着江边跑过，强健轻快的步伐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
　　跑了两个来回，他逐渐放慢了脚步，正在这时，手机的铃声响起。他边用毛巾擦着汗，边按下了接听键。
　　“蔺晨，怎么这么早？”
　　“喂，梅长苏，我刚刚收到一附院的录用通知。你呢？”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刚才跑步的时候听到邮件提示了，还没看，大概就是了。”被称作梅长苏的男子答道。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觉得他们没有不聘用我的理由。”
　　“跟你认识那么多年，有时还真不懂你。我嘛，女朋友在这儿，所以选择廊州。你一孤家寡人，金陵老家各大医院的条件一点都不差，干嘛要跑到廊州找工作？还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把房子都提前租好了。”
　　梅长苏站在江边，一手支着石栏，江水粼粼，阳光通过水面反射到他的脸上。他悠悠地道：“我也不知道。”
　　“啊？”
　　“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觉得，我喜欢这儿，就来了。反正离家也才两小时车程。”
　　“我说，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长苏啊长苏，要看开点儿啊，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咱俩同窗多年情同手足……”
　　没等蔺晨说完，梅长苏就已抽着嘴角按下了挂断键。
　　他转过身来，看着阳光穿过枝叶，在草地上落下片片斑驳，清风拂过江面，带着江水的凉意从身后沁来，思考着刚才蔺晨的问题。
　　为何选择这里？
　　他还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廊州和金陵毗邻，发展程度相近，各大医院的水平也差不多。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对廊州这个地方有着莫名的亲切感，总觉得冥冥之中，这里才是他的归处。
　　这样的理由，对于他这样一个从事生命科学的无神论者来说，确实有点儿可笑。
　　
　　梅长苏回到了如今居住的小区，此处距离他将要工作的一附院只有十分钟步行路程，按照邮件的要求回复了电话给人事部门，接下来两天便办妥了入职手续。
　　到了收到通知的第四天下午，他如约来到了廊州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妇科，办公室门口的标示牌写着“妇科主任  林静”。
　　敲门入内，眼前这位林静主任，人如其名，端庄娴静，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和以往接触过的那些雷厉风行的妇产科主任们完全不一样。
　　“林主任好，我是新来贵科的医生，梅长苏。”
　　“梅医生，请坐。”林静示意梅长苏坐下，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用那么客气，以后都是咱科了。本来你面试那天我就该去跟你见见面的，可是那天正好是市里的妇科年会，才不得不让你再来一次了。怎么样？手续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
　　接着，林静便简单地给他介绍了科室的人员架构，然后又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在硕士和博士期间主要的方向是腹腔镜微创手术，我们科的腹腔镜手术主要是由二病区的寒医生负责，你明天开始，就跟她一个治疗组，管二病区。当然，虽然你是我们妇科的医生，但我们医院的新入职医生，不论学历，都必须到相关科室轮转。第一年内，我会根据人员流动情况，安排你到产科轮转半年。”
　　“好的。”
　　
　　两人大概谈了半个小时，梅长苏就告别了林静离开。一楼大堂的电梯门一开，就看见蔺晨的身影迎面而来。
　　“这么巧。”
　　“一点都不巧，等你呢。”蔺晨一脸真诚道。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啧啧，咱俩好兄弟，怎么能用个求字呢？”
　　“废话少说。”
　　“我的几箱书和杂物这两天就寄到了，昨天跟房东就谈好了，但他要过几天才交钥匙给我，收货地址我写你那儿了。”
　　“好啊。”
　　“今天见过我们主任，说是最近咱整形烧伤科病人多，都住满了，让我明天就上班，这几天我就先住科室值班室。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了房东了，到时他直接找你给你钥匙，”蔺晨灿然一笑，“你有空的话，就顺便帮我把东西扛回我那儿去，反正也不远。”
　　梅长苏回头，也是灿然一笑：“替你收东西可以，扛货没门。”
　　“诶，梅长苏你不是天天去健身吗你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呗更何况你们妇科也不……”
　　……
　　“好，就这样，明天见。”
　　忽然间，一声清脆动听的女声传来。那声音方才就在不远处，却让梅长苏有一种自遥远而熟悉的彼方而来的感觉。他转身向侧门的方向望去，却不见人影。向前追了几步，仍无所踪。
　　蔺晨跟了过来，“怎么了？见到熟人？”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你最近老装什么文艺？”
　　“我刚才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不是很甜腻娇气的那种，很……端庄大气又温柔，那种。反正就是很好听，而且好像很熟悉……”
　　“才听到一句话你就能冒出那么多形容词啊？梅长苏你老厉害了。”蔺晨往侧门的方向看了看，笑道，“不过啊，看了那么多年里番的经验告诉我，一般来说，叫得悦耳动人的声优，样子都不咋地。”
　　“你够了没？东西自己扛回去。”梅长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头就走。
　　“喂！刚才不说了，你就当锻炼吧。”
　　“我锻炼是为了健身，你是减肥。所以，还是你比较需要锻炼。”
　　“梅长苏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两天后，梅长苏穿上了新的白大褂，戴上了工牌正式到了妇科报到。
　　八点钟早会交班，但不少当天安排了多台手术的医生已提前上班处理工作。
　　就在一入大门右侧的医护人员简介栏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赫然入目，就连个人简介亦已做好。
　　早会上林静向科室医生护士介绍了新人。
　　“这位就是今年我们科室新入职的医生，梅长苏，A医科大博士毕业，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同事了。”
　　“各位老师，我是梅长苏，大家可以叫我小苏，请多指教。”
　　一番介绍过后，便正式开始早交班，交代过去24小时各病区的收治情况，手术数，危重患者情况等。
　　交班完毕后，大家正收拾病历准备各自工作，林静又道：“对了，各位姐妹们，”她往会议室右侧的医生座位处看去，“前天我就让你们开始收拾长期霸占在男医生值班室里的瓶瓶罐罐包包了，都收好了吗？可别让小苏医生没地方睡。他一日没地方睡，我就一日不排他轮夜班哦。”
　　“啊，我马上去！”年轻的女医生们三三两两就往值班室跑。
　　梅长苏见各位师姐们如此大阵仗，都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林主任，其实我跟男实习生们挤一挤他们的值班室也可以的。”
　　“你跟我们客气啥呢？”另一位稍稍年长的女医生道，“多一个人轮夜班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这么一说，坐在林静旁边的，到昨天为止还是妇科唯一一棵草的纪主任倒是皱起了眉头，“哎呀呀你看你们多偏心，我在工作岗位上奉献多年，就一直被你们小姑娘霸占了我的男医生值班室，小苏一来，你们就都让他了，我这年老的小心肝啊，疼啊。”
　　“我说你啊老纪，升了行政副主任你就已经有自己的办公室了，又不用轮一线班，跟小苏怎么一样？”说话的中年女子慈眉善目，燕尾帽上有着两道红色标识，她正是妇科的护士长，吉护长。她转向梅长苏，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既然你让我们这么叫，我就叫你小苏了。来，这是男医生值班室的钥匙，等她们把东西都拿出来了，你可以进去收拾了。那房间暂时只是你一个人用。”
　　“谢谢护长。”
　　“对了，你平时用几号手套？我们科平时只领了6号半和7号的，你应该戴不进去。我这两天要去领些新的，8号半够吗？”
　　“8号半可以了，麻烦护长了。”
　　见及此，纪主任圆乎乎的脸上那道眉轻轻一皱，调笑道：“吉姐啊，我明明7号半最合适这么多年来你总要我将就将就用7号，偏心。”
　　“一把年纪还吃什么醋？你那小手我看7号就很合适。”
　　
　　新的一天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开始了。硕士博士的实习期都有独立值班的经验，因此虽然是第一天上班，但对梅长苏来说临床工作还是得心应手。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给夜班的值班医生交完了班，梅长苏便往值班室走去。
　　师姐们上午就已把各自存放在男医生值班室的东西清理完毕。这间接近20平米大的值班室就只剩一张上下铺的床、一排柜子和一套桌椅——这几乎都他一个人私用了。
　　梅长苏一边想着可以把家里的一部分专业书籍带来这儿放着随时翻阅，一边解开领带和衬衫，从背包中拿出篮球衣换上。
　　就在他刚换好衣服时，啪的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推门而入。
梅长苏虽然已经穿戴整齐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显然，当对方看到他正在收拾换下的衬衫时，也是一惊。“对不起！习惯了，忘了我们科现在有男医生了。”
　　“啊……没关系。”心中却吐槽，纪主任你果然是长期被忽略的对象。
　　“今天一天都在做手术，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她走进卫生间，抱着几个瓶瓶罐罐走了出来，“真的不好意思，不过放心，”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笑道，“现在就把钥匙上交回护长那儿去。先走了。”
　　“小新姐慢走。”
　　“咦？”走出了门口的秦小新回头，稍稍有点诧异，“我们一整天都没说过话也不在一个治疗组，你居然记得我名字？”她从瓶瓶罐罐中腾出一只手，竖起了拇指，“小子，有前途。”
　　梅长苏与她道别后，提起背包也走了出门。
　　
　　最近几天，还是先别在值班室换衣服了。
　　梅长苏心中默念。
　　
　　
　　
　　盛夏时节，下午过了六点天色依然明亮。也许因为是周一，大伙儿都忙，医院篮球场上打球的人并不如平日里多。
　　梅长苏走近球场，见最近外围的那个场上，只有一人在练习。
　　那人身高大约一米八出头，剑眉星目，身材健硕，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运球、投射的动作流畅凌厉。
　　梅长苏一路走至场边，短短不到一分钟，已看出此人球技之高超。
　　又一个三分线外穿空而入。
　　篮球滚至场边，梅长苏一手放下背包，一手接住了篮球。
　　“哥们，一个人练多没意思。要one on one吗？”
　　“好！”
　　
　　一轮争锋，两人打得淋漓畅快。
　　“兄弟，你哪个科的？以前怎么没见你来打过球？”
　　“梅长苏，今年新入职的，在妇科上班。”
　　“哦，我知道你，A医科大的博士毕业。我在医院内网看了入职人员名单。对了，我叫萧景琰，神经内科。”
　　“你的三分球很不错，平时打什么位置？SG？”梅长苏问道。
　　“是啊，你呢？”
　　“PF。”
　　萧景琰仰头往嘴里灌了几口凉水，“真可惜啊，妇科属外科系统，今年的院赛，又多一个对手了。”
　　“多一个强劲的对手，不好吗？”
　　“当然好！”
　　
　　
　　
　　时间匆匆就过了差不多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蔺晨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泡着，几乎每天处于加班状态。听说是因为前段时间市内一家超市发生了火灾，伤员有数十人，其中一半送来了一附院，床位全爆满。
　　梅长苏那天虽然拒绝了当“搬运工”的请求，但当他收到蔺晨的房东的钥匙后，仍是帮蔺晨把一箱又一箱的书扛到他的住处。
　　蔺晨这家伙，好像认定他一定会帮忙似的。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定是上辈子欠了蔺晨，这辈子才会遇上这样一个损友。
　　梅长苏一边敲着电脑书写记录，一边忿忿地想着。
　　
　　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梅长苏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份记录。正准备要休息，却被值班护士通知急诊科有急会诊。
　　在急诊科完成了会诊已经接近零时。他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刻，敲下了会诊完毕时间23：57。
　　忙完了一轮，此时的急诊科已经稍稍安静下来。就在他按下保存键时，只有一帘之隔的另一诊室传来了一个声音。
　　“除了头皮血肿以外CT没有其他异常，体查也没有其他阳性体征，主要的问题还是在骨科，但近两天一定要注意意识变化，复查头颅CT排除迟发性出血。”
　　“谢谢你穆医生，那我把病人收去骨科了。”
　　“不客气。”
　　
　　就是那个声音！
　　梅长苏蓦然抬头往布帘那侧望去……
　　刚才听到的，正是那天在医院大堂的侧门听见的声音。
　　他快步冲了过去，站在走廊中央，而正好，一道白色的身影亦从隔壁诊室走出来。
　　那女子一头微卷的长发束成了马尾落在背上。她踏出门的一刻，随手撩起了鬓边的发丝，摘下了口罩……
　　
　　就算是许多年过后，梅长苏都无法忘记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一刻。
　　明明陌生却又莫名的真切熟悉，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有如相隔千年，明明只是初遇，却又仿若已寻得归宿……
　　
　　梅长苏不自觉地跨步上前追上了她。
　　“你好。”冲口而出，却不知下一句要说什么。
　　那女子回眸，略略抬头看着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男子，微微一笑，“你好。”
　　两人之间沉默了数秒，梅长苏方才反应过来，呐呐地说道：“你……来会诊吗？”
　　显然是一句废话。
　　“是的。”
　　“啊……我叫梅长苏，妇科的医生……今年刚来咱们医院的。”梅长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穆霓凰，神外的。”
　　“你要回病房了吗？我们……一起走？”
　　“好啊。”
　　
　　
　　夜深的医院大堂过道上空无一人，天花顶上悬挂着的时刻表00:01的红色数字尤为注目。
　　随着距离急诊科越来越远，周围也愈发安静，几乎只有并肩而行的两人的脚步声。
　　明明是自己提出一块儿走的，如今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穆医生……今天夜班？”话一出口，梅长苏真想扇自己两巴掌，都快走到电梯了还浪费时间说废话。
　　“是啊，夜班。”
　　深夜时分，员工电梯稳稳地停在1楼。平日里不用等电梯是件多么幸运的事，但现在，梅长苏却恨不得电梯从20楼慢慢下来。
　　电梯门徐徐关上，梅长苏按下了8楼和16楼，一转身，似是鼓足了勇气，问道：“穆医生，我可以要你的手机号吗？……这样的，我最近在做一个课题，跟神外有些相关，可能需要请教一下。”
　　穆霓凰一听，暗自发笑，但也没有拒绝。同事一场，留个手机号，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
　　“可以啊。”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讯录的二维码。
　　就那么一会儿，电梯已经停在了8楼。
　　“你到了。”见电梯门已经打开，梅长苏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霓凰只好提醒。
　　“好……那，下回见……”
　　“嗯，晚安。”穆霓凰微笑。
　　梅长苏站在门外，看着那笑颜消失在徐徐合上的电梯门之间，过了良久，才转身离去。
　　
　　穆霓凰刚回到了神经外科，正在护士站书写记录的夜班护士谢绮便探出了脑袋，问道：“怎么样？要收吗？”
　　“我们科的情况就是头皮血肿而已，主要是多发骨折，收去骨科了。”穆霓凰边洗手边回答，“我说你啊，小绮，就那么怕收病人？”
　　“我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夜班要是闲一点，可以挤点时间看看书啊。”
　　“好，那希望我们今晚好运。”
　　穆霓凰刚擦干了手，就听见手机的提示音。打开屏幕，是微信好友添加的提醒：梅长苏。
　　她从一旁拉过椅子坐下，慢慢点开那人的头像，看了好一会儿。
　　头像就是他本人，背景看不清，好像是学校的大门之类。除了他那张帅气的脸，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头像了。
　　她笑了笑，按下了同意添加，便收起了手机。
　　“对了，小绮。”穆霓凰靠在椅背上，伸了伸懒腰，“刚才在急诊科，我见到传说中的妇科科花了。”
　　“长得怎么样？”谢绮一听，马上转身过来问道。
　　穆霓凰托着腮，煞是认真地想了想，道出了两个字：
　　“很帅。”
　　
——————
　　第一章那么长完全是个意外，收不住自己流水账一样的废话，但是，第一章，总得要写到女主角出场啊是不？
　　至于为什么是科花不是科草？整个妇科就俩男人，当科草有什么光荣的？在一大群女人之中也能当科花，才叫帅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