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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廊州医科大学第一附院历史悠久，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占有相当大的面积，院内也建有好几个篮球场和羽毛球场供职工和实习生业余时间运动。每年医院都会举办院内的篮球赛和羽毛球赛，今年的篮球赛这两个月就要开始了，梅长苏作为新加入外科队正选的一员，自然要多加练习。
　　可是今天打得非常不顺手，屡屡失误，难道是心情太差？回想起昨天一早六点多提着早餐往神经外科送去时，值班的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说道：“梅医生，有人托我跟你说，今天的先谢过了，以后就不用那么客气……”
　　而在上周，他在电话里邀约她去音乐会，之前就已经掰着手指算过她那天没有轮到夜班，但一开口，她就以那天值夜班为由拒绝了。明明在此之前，虽然不算熟，但两人见面还是有说有笑的，尤其是那天卫峥婚礼上，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比以前更进一步了才对。
　　虽然绝对不会因此放弃，但连番出师不利却让人倍感沮丧。自己真的那么差吗？是不是真的要去找蔺晨请教请教？
　　回到了场边，灌了几口水，拿汗巾搭着脑袋，心想着今天就不练那么久了吧。
　　可是刚一抬头，眼神突然又恢复了光彩。只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在往隔壁的球场走去。她身穿着浅灰色的运动服，一头长发用橡皮筋卷起盘在脑后。她在场边的休息凳上坐了下来，弯腰重新系紧了鞋带。
　　就在梅长苏痴痴地看着她时，后背突然被人重重一拍，身后传来了萧景琰的声音：“你看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梅长苏却没有介意他的取笑，反而示意萧景琰坐到隔壁，然后问道：“她也喜欢打篮球？她参加比赛吗？怎么平时没见她在球场出现过？”
　　萧景琰狡猾地笑了笑，轻轻一扬首示意他往穆霓凰那边望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只见那边的穆霓凰已经整装完毕，捧着篮球到了场中，拍了几下后，就带着球往篮底去。然后，五步上篮……再然后，篮球脱手而出，撞上了篮筐底部，直接反弹砸回了她的头上……
　　“看到了吧？”
　　“……”
　　“这次已经不算精彩了，我见过更厉害的。”
　　“你们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没有篮球课吗？”梅长苏也甚为惊讶。
　　“有啊，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板吧。”萧景琰笑道，“今年外科队主力的一个护士刚怀孕了，不能参赛，替补的顶上。去年霓凰在院里的羽毛球比赛拿了女单第二名，可能大伙儿就以为她篮球也是那么厉害，就硬拉她到了第三还是第四替补的位置。就是交个名单上去而已，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上场。”
　　“万一她真的要上场，怎么办？”
　　“当然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得准备好手机录下来。”萧景琰坏笑着，又朝着穆霓凰那边大声喊，“霓凰，是你打球还是球打你啊？”
　　穆霓凰一听，抱起篮球就往这边走来。“萧景琰你敢再说一遍！”篮球直接就往他的脸上扔去，却被萧景琰轻轻松松一手挡了回去。
　　“哪有人传球是往对方脸上传的？！”眼见穆霓凰又要发怒了，萧景琰连忙站起就逃。
　　他一下就跑到了远处，梅长苏笑了笑，弯腰捡起刚才被萧景琰挡下的篮球，递给了她，“其实你刚才只是上篮的时候多走了两步，动作还是蛮标准的。”
　　穆霓凰接过篮球，自嘲道：“不用这样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不会打，萧景琰老拿这个取笑我的。”
　　“篮球的规则并不复杂，我给你简单讲讲你肯定马上就懂了。”
　　“不用了，规则我都懂。我以前男朋友是校队的队长，他每一场比赛我都有去看的。”
　　“那我陪你练一练？”梅长苏仍不死心。
　　穆霓凰看着他，略带深意地说道：“不用了，谢谢。其实……你不用浪费时间的，你也有你自己的比赛，对吧？”然后转身返回了另一侧的球场。
　　
　　梅长苏只好坐回了凳子上，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不一会儿，萧景琰又绕了回来。“怎么样？我都故意走开给你机会了。”
　　梅长苏无奈笑道：“她好像很不喜欢我，刚才为了拒绝我教她，连前男友都甩出来了。”
　　“长苏，我真要给你个心理准备，我个人觉得，你追到她的几率，真的比连入五个三分球还少。”
　　“是吗？”梅长苏一扬眉，拿起了篮球就往场上走去。
　　看着三分线外，连续五个球穿空而入，萧景琰的眼睛瞪得老大，最后，大吼一声：“梅长苏你这样的命中率还打什么PF？！太特么浪费了！”
　　
　　
　　
　　穆霓凰似乎低估了梅长苏百折不挠的毅力。在她借护士之口婉转地拒绝他为自己送早餐后，梅长苏确实没有再大张旗鼓地给她和跟她一起上夜班的同事送早餐。
　　然而这天夜晚，正好夜班的穆霓凰写完了所有的记录，心情大好，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梅长苏。
　　“穆医生，你好。”
　　“啊……你好。”
　　“梅老师好。”正坐在与穆霓凰一桌之隔的办公椅上，跟她值夜班的实习医生主动向梅长苏问好。
　　“小李，你轮科到神外了？”
　　“是的。”
　　“梅医生找我有事吗？”穆霓凰一边问着，一边把刚合上的病历夹再次打开。
　　“我今天下午休息，在家做了些曲奇，正好你夜班，就带过来了。”梅长苏说着，便把手上的包装袋放到桌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所以这次只做了原味。蔓越莓，巧克力，抹茶，还是其他的，你喜欢哪一种？我下次做。”
　　穆霓凰打开了纸袋，新鲜出炉的曲奇饼诱人的香气一下就散发出来，“谢谢了。不过现在才七点钟，我刚吃过晚饭，这个，我晚点再吃。”说着，又对实习生道：“小李，你先吃。”
　　“老师，我平时不吃甜食的，谢谢。您等会儿多吃点。”
　　“哦。”穆霓凰应了一声，便继续低头翻阅着她早就完成了的病历记录，不再说话。
　　梅长苏回头看了看实习生小李，跟他使了个眼色，机智的小李同学根据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大致猜出了个甲乙丙丁，识相地开口道：“穆老师，我到病房走一圈，观察观察病人情况。”
　　“我刚刚才巡了一次房，病人都很平稳，不用了。”穆霓凰答道，头也不抬。
　　“那我去帮护士的忙，给病人测血压。”
　　“她刚测完回来，已经跟我汇报过了。”
　　“那我……”
　　“小李，”穆霓凰合上了病历抬头看着他，“你所管床位的病人的报告单都打印整理完了吗？”
　　“全都整理完了。”
　　“病程记录都写好了吗？”
　　“全都写完了，老师您刚刚不是看过了吗？您还说我写得不错。”
　　“……”穆霓凰不发一语，只是盯着可怜的小李同学。
　　这边，梅长苏也发话帮腔了，“是啊，小李在我们科轮科的时候表现就很好了，书写病历和观察病人都做得很仔细。”
　　“那是梅老师您教导有方。”得到称赞的小李不忘谦虚回答。
　　看着这俩当着她的面一唱一和，穆霓凰微微一笑，双手抱胸而道：“哦，这样啊？那你刚来我们科的时候手写的那份完整病历，给男性病人写了月经史，也是梅老师教的？”
　　此话一出，梅长苏一愣，回头盯着小李同学，眼神分明在说：这么低级的错误都能犯？
　　小李在两道目光夹击之下，只好道：“那次是对着完整病历的模板写的，不小心就写了上去了，以后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穆霓凰也觉得为了怼梅长苏而翻学生的黑历史确实不太好，“没关系，以后仔细点儿就行了。”接着，继续低头看病历。
　　“穆老师！”小李同学又叫到。
　　“又怎么了？”
　　“我想去洗手间。”
　　穆霓凰无奈一叹，“这种事用不着向我请示，快去吧。”
　　“好。老师，我可能去得有点久，有事打我电话。”说完，苦逼的小李同学就咻地开溜了。
　　
　　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穆霓凰也不扭捏，事已至此，还是快刀砍乱麻好。她合上病历夹，看着坐在一侧的梅长苏，直接问道：“梅医生，今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梅长苏转过身正对着她，认真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穆医生。”
　　“你说吧。”
　　“最近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人，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总觉得与她并非初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梅长苏的话语很轻柔，就像娓娓地说着一个恒古久远的故事，“有好几个与她一起的瞬间，我都觉得以前曾经发生过，让我感觉，我们就是上辈子的恋人……你可以为我解答这个问题吗？”
　　穆霓凰静静地听他说完，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中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办公室的另一侧，“其实你说的现象很常见，”她从模型柜中取出了一个一比一的颅脑模型，从顶部把颅骨打开，里面是脑内各部分的橡胶模型，各脑叶和功能区以不同的颜色区分，用磁石吸在一起。她取出了一侧的脑颞叶，把内侧面翻转在他的面前，“Hippocampus Phenomenon，海马回产生的记忆幻觉。大部分的正常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如果发作得实在太频繁的话，我建议做一下脑MRI和EEG检查，排除颞叶癫痫的可能。因为记忆幻觉发作是颞叶癫痫的临床表现之一。”
　　听见这样的解释，梅长苏不禁失笑，“所以穆医生觉得，我只是出现了记忆幻觉？”
　　“我觉得我的解释没有问题，符合神经系统定位诊断。”
　　梅长苏上前了一步，注视着穆霓凰的双眸，“那你觉得，爱慕之情又如何解释？”
　　“多巴胺分泌增加而已。”她微微侧首，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
　　
　　“穆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柜子前相对而立两人都吓了一跳，来者是值班的护士。
　　“什么事？”穆霓凰问道。
　　护士脸上的疑惑只维持了一两秒，马上就说道：“急诊科刚打电话上来，要收一个65岁的高血压脑出血患者，CT片和急诊病历已经传到电脑了，病人正送上来。”
　　“好，知道了。”穆霓凰马上放下了颅脑模型，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病历系统。
　　此时，实习医生小李也急匆匆地回来，站在她身旁看着电脑上的CT图像。
　　“老师，这是基底节出血吧？要立刻手术吗？”
　　“嗯，基底节出血并破入脑室，有手术指征，不过，要看了病人才能决定。通知住院总和二线班，然后我们去接病人。”
　　“好的。”小李匆匆跑了出去。穆霓凰站起来，看了看仍站在办公室另一侧的梅长苏，正要开口时，梅长苏却先说道：“你快去忙吧。”
　　“那你自便。”说完，穆霓凰也匆匆而去。
　　
　　梅长苏坐了下来，拿起桌面上的颅脑模型，把脑组织一块块地拆分下来细看了一遍，又重新叠回去，合上了颅骨。
　　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大伙儿都说神经科难，各种各样的功能区分布和神经传导通路，复杂又难记。
　　然而，已知的“脑袋”总是能根据传导路来定位分析，让人忐忑不已的，大概只有未知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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