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时光】而立(上)

        时光生日贺文

  医疗AU/神经外科医生亮×感染科医生光/HE/有前任设定双洁党慎入

  大概是一个直男为爱变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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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时光第一次听到俞亮的名字,是在医院食堂吃午饭时。

  那天他的病人不多,轻松踩着最早的下班点过来。食堂打饭的阿姨跟他熟得很,几乎都记得感染科的小时医生最爱吃啥。时医生笑容好嘴巴也甜,都管年龄比他妈妈还大的阿姨叫姐,让阿姨们每次都高兴得给他打上满满的一大勺子肉。

  他听见隔壁桌两位医生谈起俞亮的时候,正在啃着一块糖醋排骨。

  “听说了吗?俞院长的儿子来我们医院了。”

  “哪个科的?”

  “神外的。A大本博连读,毕业之后在A大附院的博士后工作站待了两年,之后又去了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访学。”

  “哟,一流的履历啊。怎么就回咱们方圆了?”

  “俞院长这两年身体不大好,年初的时候不是还心脏病入院了嘛?就这么一个儿子,估计以后都留在方圆了。对了,听说他近两年的论文,都发在影响因子超高的杂志上。”

  “文章写得好不一定会做手术,咱们外科医生,还是用手上功夫说事的。”

  “嘿,谁知道呢。”

  时光还没啃完第二块排骨,隔壁的两人就已结束了这个话题。时光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明明没有见过他的人,也没看过他的手术,就片面地认为科研优秀的医生肯定手术做得不好。诚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多医生不一定能两方面都兼顾,但文武双全的亦大有人在,何必酸溜溜地带着偏见看人?

  不过,这事儿也就在脑子里待了一小会儿,时光的好哥们洪河就端着饭坐过来,他一看时光餐盘里满满的糖醋排骨,就开始吐槽食堂阿姨是不是患上了阵发性帕金森病,一见到他就发作,手抖得把勺子里的肉都抖出来了。之后又开始以德云社的打开方式撒他和林师妹的狗粮,听得时光都想一块排骨堵住他的嘴。

  

  

  02

  

  时光第一次见到俞亮的人,是在一个多月之后的感染科医生办公室里。

  那日他正带着实习生看完病人回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他。

  多年以后,时光每每回忆起初见那一刻,都会怀疑,他对俞亮的喜欢,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美其名曰“一见钟情”的见色起意?若非因为俞亮的绝色,当了快二十九年直男,先后有过两任女朋友的他,怎么会栽倒在一个同性的手中?

  彼时,俞亮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目光正注视着电脑屏幕。他的刘海用发胶抓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窗外午后的阳光将他侧脸映得轮廓分明。他的眉毛很浓,瞳仁很黑,鼻梁很直,嘴唇很……性感。时光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直以来,他都喜欢嘴唇丰满的性感美女,这是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嘴唇也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那一刻的静谧被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实习医生打破了。

  “俞老师您好。”实习医生礼貌地打着招呼。

  俞亮转过身来,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时光。他向实习医生点了点头,看向时光的时候,目光掠过他的胸牌,问道:“您好,您是时医生?”

  时光反应过来,连忙应着:“哦,是的。”

  “我是神经外科的俞亮。”

  “你就是俞亮?我听说过你,A大的高材生。”时光走到他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笑嘻嘻地道。

  俞亮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客套话,故也只是微笑着回应了一下。毕竟能进来方圆医科大学附院的医生,谁没两把刷子?

  时光坐下来才开始继续打量着他。俞亮白大褂的里面规规矩矩地穿着白衬衣,打着深色领带,黑西裤配着锃光瓦亮的皮鞋,这派头完完全全一偶像剧里走出来的,而不是现实中的外科医生。

  “俞医生是过来会诊吗?”

  “是的,我刚刚去看了30床颅内动脉瘤那个患者。”

  “哦,那是我的病人,我请的会诊。他没有任何神经系统的定位症状体征,住进我们科是感染的问题。那天他在咱们病房的卫生间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头,头皮上起了个小包,也不怎么痛,但他老婆不放心,要求给他扫个CT看看。这一扫,颅脑损伤倒没有,却发现了两处可疑颅内动脉瘤。我给他进一步做了CTA三维重建,就明确了。”时光一边说着,脚一蹬,连人带椅一下滑到俞亮身边,看着电脑屏幕道,“这动脉瘤还不小。”

  俞亮指着屏幕回答道:“是的,动脉瘤有两处,一处在右侧大脑前动脉远端,一处在基底动脉。还好发现得早,可以做动脉瘤填塞术。这个患者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若不是这次小伤做了个检查,等到动脉瘤破裂出血就很危险了。刚才我已经跟患者和他家属交代过病情,等你们科的病情一平稳了就及时转到我们科手术吧。”

  “好咧,谢谢啊。”

  “不客气。”俞亮礼貌地一笑,便点开电脑的会诊记录界面开始书写记录。

  时光觉得一直跟人家靠得这么近确实不太好,也碍着人家打字,便又蹬蹬脚将自己挪开了一些。

  他带的实习医生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病历,俞医生也安安静静地在写会诊答复记录,时光这安静不下来的主就开始扯话题。

  “俞医生今天没有手术吧?”

  俞亮边打字边回答他:“有啊,刚从手术室下来。”

  时光笑着问:“那你干嘛衬衣领带皮鞋那么整齐?”

  俞亮停下手,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同样打着领带的时光,“医院不是规定上班都得正装,男医生要穿衬衣打领带吗?”

  时光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道:“这哪能一样啊?我是内科医生。”

  时光从小到大穿衣原则都是轻松自在,T恤卫衣牛仔裤等休闲装是最爱。无奈方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教学医院,院规严格,注重医护人员仪表形象。为了生计,时光只好天天听话地衬衣领带皮鞋一条龙。跟他一样不喜正装的医生不在少数,所以那些经常出入手术室的外科医生们,无论男女,常常是早上穿着正装外加白大褂上班,早会开完之后,马上就去手术室换上宽松纯棉透气的墨绿色洗手衣,再套上白大褂,不管有没有手术,一穿就一整天,下班再换回自己衣服回家。像俞医生这样一下了手术就换回衬衣领带,还把头发都梳好,跟他所认识的那些五大三粗的外科佬还真不一样,只能说,真是少有的精致男人。

  俞亮并不明白时光这话的意思,穿衣服也有内外科之分吗?但他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他后面还有好几个科室的会诊要去,写完了会诊记录,便向时医生道别。

  

  

  03

  

  俞亮自那日去感染科会诊见过时光后,又过了几天。这些天科室里的工作忙,手术多,每天几乎早出晚归甚至不归,好不容易闲下来,他才想起感染科那个动脉瘤的患者。会诊那天他看过患者的检验报告,感染指标已经逐渐下降,人也精神,感染科的情况应该平稳可以转科了,但时医生没有联系过他转科的事,难道是因为他的床位满了,转到别的医生的床位了?

  俞亮打开全科病号一览表,按了搜索查询,没有,又对着全部名字仔细找了两遍,还是没有,打电话到感染科护士站提示正在通话中,正好也到了下班时间,他便顺路过去感染科问一问。

  

  “那个患者前天已经办理出院了。”感染科护士站的护士这样回答他。

  “出院了?他是转到其他医院的神经外科手术吗?”俞亮问道。他想,也许那患者有熟人在别的医院神外,就直接出院到别的医院看去了。中国是人情社会,这样的操作并不少见。

  护士回答:“也没听说他要去别的医院,听他老婆说是准备回家的。”

  “回家?怎么可以回家呢?!他那个动脉瘤一旦破了马上就会有生命危险,甚至来不及到医院来!”俞亮突然大声地说着,吓得护士睁大了眼睛。俞亮刚说完,马上就觉得自己失态了,“对不起,我……”

  “你吼啥呢?!”俞亮还没说完道歉的话就被护士打断了,这位护士小姐姐长得很娇小,站着才刚到俞亮肩膀,可气势却一点儿不小,“这儿是病房你以为你家啊?要不是知道你是神外的医生还以为是医闹呢!出院又不是我办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对不起,我刚才确实太不礼貌了,我向你道歉。”俞亮诚恳地颔首道歉,然后接着道,“麻烦你可以把时医生的手机号码给我吗?我刚才在医生办公室没找着他。”

  俞亮态度诚恳,护士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可还是噘着嘴道:“光哥今天可是休假的。”

  “算了,把小光的电话给俞医生吧,人家有正经事谈。”旁边走过来一年长的护士说道。

  最后,俞亮谢过了两位护士,一边往回走,一边开始拨打时光的电话。

  

  

  而这时的时光,正在篮球场上跟一帮哥们打得热火朝天。

  时光住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正好附近的公园有篮球场,平日经常跟朋友们在这边打球。难得的休息日,下午睡了个懒觉后跟哥们一起挥洒汗水,好不畅快。

  打完了全场,时光回到场边坐下休息,一边喝着水一边从一堆运动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当看到左下方处的小红点时,差点儿把水都喷了出来。

  “卧槽!77个未接来电?!”他马上点开,发现竟是同一个手机号打来的。

  “咋了?”洪河坐到他身边看了一眼,然后跟时光同一反应,“卧槽!什么夺命追魂call?!医院找你吗?”

  “这是陌生号码,而且我今天正儿八经的全休,不是二线三线,连备班都不是,不然我哪会把手机丢老远呢?”

  “管他谁呢,打这么多个电话肯定是急事,赶紧拨回去看看。”

  时光也是这么觉得的,当他正准备按下回拨时,手机就响了起来。

  依然是那个号码。

  时光按下了接听键,接下了第78个来电。

  “喂,你好。”

  “是时光吗?”

  时光声音听着有点儿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便答道:“对,我是,你哪位?”

  “终于找到你了……”手机听筒里传来低沉又略带沙哑的男声,就像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流,随时在不知不觉间吞噬一切,让人莫名地恐慌。时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再放回耳边,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在哪儿?”

  “你谁啊?”时光问道。78个来电,低沉的声音,尽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繁华都市之中,亦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到底在哪儿?”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入左耳的同时,右耳亦传来同一样的声音,更为清晰、真实、近在咫尺。

  时光一转头,就看见篮球场铁丝网外人行道上的那个身影。

  俞亮依然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衬衣,打着浅灰斜纹领带,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见他那瞬间,便放下手机。

  “俞亮?”时光怎么也没想到,打了七十多个电话找他的人,竟然是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同事。他走了过去,隔着铁丝网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俞亮皱着眉,带着清冷的语气反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要是医院打来的怎么办?”

  “我在打球没听见啊。再说了,我今天二线三线备班都不是。别说这个了,你找我有急事?”

  经过刚才跟护士那一出,俞亮已经冷静了不少,而且时光身边还有别人,便道:“方便出来一下吗?”

  “好吧。”时光收起运动包,穿上运动外套,跟哥们道了别,来到篮球场外人少的一角。

  “找我有事儿?”时光问。

  “我刚才去你们科,护士说你前天给之前30床那个动脉瘤的患者办理出院了。”俞亮一句话都不啰嗦,开门见山。

  “是啊。”

  时光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俞亮有点儿恼火,却依然沉静地道:“你不知道他就这样出院是有风险的吗?”

  “我当然知道,我让他在要求出院的同意书上签了字。”

  本来俞亮还想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可听时光这么一说,气就来了:“他签了自动出院同意书,你的风险倒是规避了,那病人的风险呢?他现在看着好好的,但颅内动脉瘤就像定时炸弹一样,他基底动脉的那个动脉瘤一旦破了,脑干一受压呼吸心跳马上就没了,甚至还来不及到医院!”

  七十多个夺命追魂call,一见面就开骂,饶是时光那样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俞亮比他足足高了有四五公分,时光微微抬头迎着他的视线道:“外科学和神经病学我都学过,颅内动脉瘤的风险和治疗我也都知道,不劳烦俞医生再教我一遍。”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他出院?如果他对手术有什么疑惑或者恐惧,你可以跟我联系,我可以再跟他详细解释一遍的。”

  看着俞亮无比认真的眼神,时光无奈一笑:“俞医生,我问你,你们做动脉瘤填塞的弹簧圈一个多少钱啊?他两个那么大的动脉瘤得放多少个弹簧圈才能填完?再加上手术费治疗费,没个好几十万下不来吧?对,如果他有咱们方圆市的医保,可以报销掉相当一部分。但他没有,他们两口子是从外省山区出来打工的,他自己开个小面包车给人拉货,有一顿没一顿的,老婆在小餐馆洗碗,还有个儿子在外地读大学,这回住院已经花了他们大半的存款,哪还有钱做几十万的手术?”

  “难道生命不比任何东西更重要吗?”

  “当然重要,但是他哪来的钱啊?这是择期手术不是急诊手术,没有钱连手术室的门槛都进不了,还谈什么生命诚可贵?俞公子,你都老大不小了,还活在象牙塔里不知人间疾苦吗?”

  俞亮明白,时光说得句句在理,这就是现实。手术费、耗材费都是省市统一定价,作为医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可他仍不死心:“咱们医院不是有跟慈善机构和社工团体定点合作的吗?我们可以给他申请医疗援助和筹款。”

  “所以才说,你是活在象牙塔里的。”时光转过头,看了看夕阳透过树梢落在地面上的斑驳,就如这个光影交错的人世间。他又抬起头,看着这位刚认识不久同事继续说,“你知道咱们医院等着医疗援助的病人有多少吗?比他惨一百倍一千倍的病人有多少吗?。烧伤科的ICU,我昨天才去会诊了一个年轻小伙儿,飞来横祸,98%Ⅲ度烧伤,重度感染,多器官功能衰竭,每天天价的医疗费还随时人财两空。他结婚不到一年,老婆怀着三个月身孕,直接就哭晕在ICU门口先兆流产住到妇产科去了。还有现在我治疗组里的一个小女孩,才十九岁,AIDS晚期,CD4低得不能更低,什么药都没有作用。你知道她怎么感染HIV的吗?是她还没到十岁的时候被……”时光越说越激动,最后还是停了下来,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就算周围没有他人,也不该过渡泄露患者隐私。“我就是想告诉你,比他惨的病人多了去了,他现在看着好好的,能吃能喝还能扛大米,援助什么的,不可能轮得到他。”

  俞亮听完他的话,沉默了片刻,说:“但我还是想帮他申请试试。这个手术成功率高,是可以完全治愈的。”

  时光冷冷地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他拿援助的性价比比较高是吧?说得也有道理,动脉瘤做掉了,好了就是好了。大面积烧伤那个小伙子都这个状态了,随时可能钱花光了人也没了。那小姑娘更是,AIDS反正都治不好的,早走晚走都得走。”时光将近二十九了,却长得很年轻,人又爱笑,在医院常常会被患者误认为他是学校来的实习医生。可一放下笑容,属于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成熟感便会表露无遗。而刚才那一下冷笑,更带上几分乖张。

  俞亮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疾病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是,人在疾病面前是平等的,但得到的治疗却不是。你来会诊时跟那个病人也说过,基底动脉的那个瘤一旦破了,可能连来医院都来不及是吧?”

  “是的,他是个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当然要跟他解释清楚疾病的严重性。”

  “所以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时光歪了歪头,挑着眼角看着俞亮,“他跟我说,听到你这话就放心了,说这病也挺好,不折腾人,没事就没事,有事了死得干脆,不连累老婆儿子花钱,免得到头来人财两空。俞医生,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04

  

  自从跟俞亮在篮球场外争论了一番后,时光心里一直都不大舒服。

  一开始,他对俞亮这人印象挺好。身材高挑,长相好看,衣着干净整洁,眼神也很干净。不像他自己,生活不太自律,爱吃零食,总是减不掉覆盖在八块腹肌外面的甜品层,还老是被老妈吐槽东西乱丢不整洁。不过时光向来看得开,跟俞亮本来就不熟,除了科间会诊平时也很难见着,做不成朋友就罢了。

  可两天之后,他们又见面了。

  

  这天时光工作不忙,一到点就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俞亮就是这个时候,从敞开着的医生办公室门口走了进来。

  “时医生。”他依旧是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

  “哟,俞医生,又来会诊吗?”时光瘫在电脑椅上,翘着腿,看着俞亮,“不对啊,你都没有穿白大褂。该不会又是来找我讨论病情吧?不好意思,我赶着下班,没空。”说着就起身准备走人。

  俞亮上前一步,“我说几句就走,不耽误你下班。”

  时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好吧,那有话快说,有屁别放。”

  俞亮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道:“昨天我在医院的病案系统找到那个患者的联系方式,我打了电话给他,他都告诉我了。你给他办理出院之前,帮他打听好了他们老家低保的申请方式,给他介绍了他们那边省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还帮他写了疾病证明和病情介绍,让他儿子在学校申请贷款和募捐。”

  “是啊,我哥们就在他们那边省医搞神外的,不就是个动脉瘤嘛,又不是只有俞医生您才会做。”时光一脸无所谓地说着,语气并不友好。

  “既然你帮他了,为何那天不跟我解释?”俞亮身子微微向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仔细一看,俞亮的眼睛真的很干净,黑白分明,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甚至委屈的情绪。

  时光失笑,“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干嘛要怕你生气急着跟你解释?”

  “……”

  “再说了,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告知了风险之后就尊重他的选择让他出院,难道就医德有失吗?”

  “……不是。时医生,不好意思,那天我找你的时候语气确实重了,也没有考虑周全。”

  时光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俩大老爷们儿的,有什么好道歉的,说开了就行。可若你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时光一拍大腿道,“那就请吃饭吧,正好我今晚还没有着落。”

  俞亮见时光爽朗地笑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好啊,你想吃什么?”

  “就前面两个路口那家火锅,我有会员卡,今天周四会员日,7.8折。”时光随即转身和跟着他值班的实习医生说,“小王,听者有份,今晚俞老师请客,咱们一块儿去。”

  仍在认真看病历的小王同学抬起头道:“谢谢时老师俞老师,我今晚约了女朋友吃饭,就不去了,您俩吃得开心。”

  “你怎么天天约女朋友啊?”

  “我女朋友比较粘人,所以我得一有空就陪着她,不像时老师您单身,自由自在的。”小王抓着头发憨憨地笑着,可在时光眼里却是凡尔赛狗粮。

      

  其实,俞亮第一次见到时光,并不是在办公室里,而是在医院的食堂。

  那时他刚回方圆不久,在方圆医科大学第一附院上班不到一个月。俞亮自小肠胃就不太好,上大学那会儿老犯胃病,平日里饮食都非常注意,油腻刺激性的食物都不碰,上班常常自己带饭,非不得已都尽量不在食堂进餐。

  而那日早晨,也许是天时地利,也许是命中注定,他顺路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一盒牛奶。刷了卡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他坐在落地玻璃窗边的一个单人桌旁,左手拿着个刚剥好的水煮蛋咬了一口,右手夹了一筷子炒面滋溜滋溜地吃着,明明是最普通平常不过的早餐,他却满脸笑容,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人间珍馐。早晨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带着稚气的脸上,一派温暖祥和。

  原本打算将早餐带回科室再吃的俞亮,不知不觉地也在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慢悠悠地享用着早餐。不知是不是受了刚才那个男孩子的影响,俞亮觉得平日里寡淡无味的肉包子,今天好像突然变得美味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枝叶繁茂,阳光正好。  

  只是俞亮并没有想到,那个他以为是实习生的“男孩子”,居然是跟他同等级别的医生,因此那日在感染科的办公室碰见他时,俞亮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

  

  而现在,他和时光面对面坐着,他们之间的鸳鸯锅冒着腾腾的热气,他感觉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早晨,看见阳光下那张笑脸。  

  “你能吃辣吗?”时光问。

  “不大行。”

  “这样啊……”时光听着,便将剩下的另一半虾滑放进清汤锅里,“你不能吃辣就亏大发了,这儿的红锅汤底可是出了名的又香又够劲儿,别家学不来。”

  时光一边往俩锅里对半地放着食材一边就跟俞亮介绍起了这家店的招牌菜,明明刚才在医院里说话还阴阳怪气的,现在却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无所不聊。

  “你真的一点儿辣都不喜欢啊?要不你从白锅里煮熟之后捞过来红锅这边烫一烫,沾点儿味试试看能不能接受?”时光依然不死心地卖着安利。

  俞亮解释:“我胃不好,吃了刺激性食物会不舒服的。”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时光也不坚持,只是道:“那你就没口福了。不过啊,就算有胃病,也用不着清汤寡水的。胃啊,除了是个消化器官,也是个情绪器官。你看你,一天到晚皱着眉头,胃怎么会高兴?”时光说着,伸手越过冒着热气的鸳鸯锅,轻轻地揉了一下他的眉心。俞亮被这可以说是突破界限的举动惊讶到了,他全身僵直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时,时光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转而握起漏勺在白锅里捞起几片牛肉给他,“这肥牛得起来了,烫久了不好吃。”

  “……谢谢。”

  “客气啥呢,这是你请的客。不过,早知道你胃不好就带你吃别的了。这附近有家粤菜馆很不错的,你刚回方圆不久,新开的店应该都不熟吧?下次带你去吃。可外面再怎么好吃,我觉得都比不上我妈做的。”时光一脸骄傲地说着,“你别看她平时对你们凶巴巴的,在家里可贤惠着呢。这年头,这样的女人早就绝种了。我是不指望能够找到像我妈那样的女人的了,所以呀,没事好好练练手艺,免得饿坏自己。”

  “你妈妈,也是咱们医院的?”俞亮问。

  “你不知道?”

  俞亮摇摇头。

  时光笑了笑说:“不,你肯定认识她,只是不知道我是他儿子而已,她比我出名。”时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双手抱胸,皱起眉头,学着老妈的语气说:“俞医生,都八点半了,怎么还没见血啊?”

  时光话音一落,俞亮恍然大悟:“手术室的宋护长是你妈妈?”

  “哈哈哈,原来你也被她抓过?”

  俞亮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那么,你的父亲,就是著名的传染病学家时懿?”

  “啊,是啊,呵呵……你也知道他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学医以前就听过他的事迹。时老师对传染病学的贡献很大,他发表在国际杂志上的论文我全都拜读过,尤其是在……”

  “是啊,他好像是挺出名的。”时光礼节性地笑了一下,打断了俞亮的话,低头夹着蘸了酱的虾滑往嘴里塞,语音含糊地说着,“不过我跟他不太熟,他发的论文我也没怎么看过,知道的不比你多。”  

  传染科医生不像外科医生那样容易出名,可以说又苦又累,因此传染病学在医学生中从来都不是热门之选。而时光的父亲当年却从医学院毕业开始,就一门心思扑进了传染病的研究之中,大半辈子都在中国驻非洲M国的传染病研究中心度过,可以说是近三十多年来贡献最大的传染病学家之一。而这位广受同行尊敬的医生,却在十多年前在非洲一次外出研究中感染热病,离世于异国他乡。

  对时懿这位传染病学界的老前辈,俞亮是相当敬重的。可现在,时光很明显并不想提及已故的父亲,俞亮很识时务地不再继续,转而回答之前的问题:“我上手术一向很准时,从来没有迟到,所以也从未被宋护长抓过。”

  时光笑着道:“真不愧是你。不过啊,我也跟我妈说过,虽然医院规定每个室间第一台手术必须八点半前开台,但临床的事哪说得准,有时你们外科医生查房时有点儿事耽搁,来迟了一小会儿,也不用抓得那么死吧?择期手术而已。搞得外科很多年轻小医生,见着她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哈一声。”

  俞亮却说:“宋护长那是按规定办事。手术是需要外科医生、麻醉医生和器械护士共同协作完成的,如果外科医生总是延时开台,不但会耽误麻醉医生和护士的工作,还会影响到后面接台的时间。”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吐槽一下她嘛,那么认真干嘛?”时光又捞了一勺子黄喉到俞亮碗里,“你这人啊,真是我妈最喜欢的那一类孩子,听话认真又勤快。”

  

  时光当时从未想过,未来还真让他一语中的。

  在不久的将来的某一天,老妈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玩着手机,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跟他说:“小亮打电话跟我说今晚他们科里聚餐,不回来吃饭。我就不做饭了,你自己去热一下中午的剩菜凑合一顿吧。”

  时光终于意识到,果然,俞亮才是她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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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中秋再更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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